“两岸关系六十年”系列/之十

“八六”海战 剑门章江沉海底通令嘉奖尽人皆知麦贤得

 

　　1958年的金门炮战以后，台海两岸基本无大的战事，但台湾方面仍不时派军舰对大陆进行袭扰，于是就有了1965年8月6日在台湾海峡辽阔的海面上，解放军海军与国民党海军展开惊心动魄的海上搏斗——着名的“八六”海战。

　　

　　拂晓，“剑门”、“章江”隐蔽驶出左营港

　　

　　高雄市以北9公里的天然良港——左营港，是台湾最大的海军基地，是扼控澎湖水道、台湾海峡和巴士海峡的军事要地，平时不准渔船出入，闲人也不得在此游逛，十分僻静。 

　　1965年8月5日拂晓，几十辆美式轿车悄悄驶进了左营港码头。从车上走下来的是国民党“海军副总司令”冯启聪中将，后面跟着一群海军总部的将校高参们。 

　　这时，停靠在码头的两艘国民党海军主力舰——“剑门”号和“章江”号上，水兵们正整齐地列队在舰舷一侧，等待出航。冯启聪就是专程为这两艘出海执行任务的军舰送行的。

　　5时整，随着行动总指挥、国民党海军巡防第2舰队司令胡嘉恒的一声起航命令，“剑门”和“章江”一前一后悄然驶出了左营港，直插福建东山岛。此次两舰秘密出航，是要执行“海军总司令”刘广凯苦心制定的“海啸计划”。  

　　“剑门”号，大型猎潜舰。标准排水量890吨，全载1250吨，航速每小时18海里，舰上装备有1门76.2毫米炮、4门40毫米炮和1部雷达。这艘军舰原名“巨嘴鸟”号，为美国海军舰艇，3个多月前才由美国驶抵台湾。 

　　“章江”号，小型猎潜舰。标准排水量280吨，全载450吨，航速每小时14海里，最大航速可达每小时20海里，舰上装备有1门76.2毫米炮、1门40毫米炮、5门20毫米炮、1座76.2毫米火箭（组）、4座深水炸弹投射器及1部雷达。这艘军舰原系美国海军猎潜舰，1954年6月由美国驶抵台湾后编入国民党海军，作为巡防第2舰队的旗舰。 

　　1965年初，刚刚年满50岁的刘广凯接替升任“参谋总长”的黎玉玺，出任“海军总司令”。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位毕业于英国皇家海军大学的刘“总司令”也不例外，上任伊始就拟定作战计划。经过几个月的冥思苦想，计划总算制订出来了。具体就是用军舰将一批武装特务秘密偷渡到广东和福建两地，然后潜伏下来，建立所谓“反共游击基地”，开展破坏活动。对这个精心炮制的计划，刘广凯非常满意，亲自取名为“海啸计划”。为万无一失，他决定由“剑门”、“章江”这两艘主力舰来运送特务，并指定心腹爱将胡嘉恒担任此次行动的总指挥。 

　　胡嘉恒，早年受训于美国海军学院，40出头就出任海军巡防第2舰队少将司令。在当时的国民党海军将领中，他与刘广凯一样，都是喝过洋墨水、啃过洋面包的，属现代意识比较强的青壮派。为使此次行动神不知鬼不觉，胡特意把出航时间定在了清晨。 

　　8月5日17时45分，解放军南海舰队司令部收到位于福建前线的雷达观通站传来情报：距南澳岛大约76海里处，发现“剑门”号、“章江”号两艘敌舰。 

　　舰队首长马上召开紧急作战会议，判断这两艘敌舰可能要在东山岛海域进行袭扰活动，决定先放进来再予以歼灭，先打吨位大的“剑门”号，后打吨位较小的“章江”号，并据此制订了作战方案。作战海区预定在南澳岛以东、东山岛以南或南澳岛以南、南澎以西海域。具体战法是：隐蔽接敌，靠拢近战；高速护卫艇先开炮，穿插分割，掩护鱼雷艇实施突然攻击。会议还决定：以护卫艇41大队的4艘高速护卫艇、鱼雷快艇11大队的6艘鱼雷快艇组成海上突击编队，以161号炮艇和另5艘鱼雷艇为支援兵力；由汕头水警区副司令员孔照年和参谋长王锦担负此次海上作战指挥。 

　　为争取时间，南海舰队一面上报作战方案，一面令海上突击编队出航待命。 

　　21时20分，海上突击编队接到起航命令。 

　　孔照年登上598号护卫艇，率先驶离码头。紧跟其后的是611号、610号和588号护卫艇。护卫艇编队成纵队航行，以每小时24节的航速，向预定海域出发了。 

　　8月5日23时13分，护卫艇编队驶抵云澳岛，这是护卫艇编队与鱼雷艇队事先约好的会合地点。 

　　但见云澳岛上山石赫黑、沙滩雪白，四周一片寂静，哪里有鱼雷快艇的影子？ 

　　正当孔照年焦躁不安地等待鱼雷艇队时，南海舰队发来急电：总参谋部批准了舰队的作战方案，并指示：放进来打，越近越好；集中优势力量打；不要误打自己的渔船和外国商船；打过之后不要追击太远，以防上当；争取晚上打，拂晓前撤回。 

　　看完电报，孔照年陷入了沉思。现在已经是深夜11点了，可仍不见鱼雷艇大队的踪迹，会不会有什么意外情况出现？ 

　　此时，云澳海域阴云密布。 

　　时间在一分一秒过去，转眼间已是8月6日零时31分了，鱼雷艇队仍未联系上。 

　　事后才知道，由于岸上指挥所引导出现误差，使从海门起航的鱼雷快艇11大队6艘鱼雷艇，在航行中偏离了作战海区。 

　　心急如焚的孔照年又一次查看海图，41大队距预定作战海域只有3.8海里。时间不等人，再等敌人就会跑掉。想到此，他果断决定放弃护卫艇与鱼雷快艇协同作战的计划，由护卫艇大队单独发起攻击。 

　　“命令护卫艇41大队，出击！” 

　　随着孔照年的一声令下，4艘高速护卫艇如同离弦之箭，破浪疾进。 

　　

　　“目标——章江，开炮！”

　　

　　1时42分，解放军护卫艇上的雷达发现了国民党军舰。 

　　此刻，胡嘉恒正坐在“剑门”号的指挥台旁，微闭双目，想着心事。不知怎么搞的，从左营港出发后，他就心神不定起来，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没过多久，“剑门”号中校舰长王蕴山突然从雷达上看到4个快速移动的小白点。他马上报告：“胡司令，发现4个目标，快速向我们靠近，可能是共军的炮艇。” 

　　胡嘉恒腾地站起身来：“命令‘章江’号，做好战斗准备。共军的炮艇一进入我舰的射程就开炮！” 

　　护卫艇大队高速驶来，被国防部授予“海上先锋艇”称号的598号护卫艇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 

　　“剑门”、“章江”依仗船坚炮利，先行开炮。 

　　海面上火光闪闪，炮声阵阵，海浪滔滔。高速行驶的快艇编队在炮火中飞速穿梭，在巨浪里左右摇摆，随时有倾覆的危险。但快艇并未因此减速，仍冒着密集炮火，曲折前行，高速扑了过去。 

　　800米……500米，双方距离越来越近。 

　　“各艇注意！集中火力，目标——‘剑门’，射击！”孔照年下达了射击命令。 

　　“咚！咚！咚！”各艇的主炮、辅炮一齐开火，一串串炮弹如急风暴雨般呼啸着飞向“剑门”号。 

　　胡嘉恒从指挥台上观察到解放军的4艘炮艇，全都冲着“剑门”号开火，心中就已明白这是对方惯用的“集中优势兵力打歼灭战”的战术，遂即下令：“两舰靠紧，不要给共军空子。” 

　　关键时刻，“海上先锋艇”高速冲了过来，边冲边开炮，一下子把“剑门”和“章江”冲开了。 

　　胡嘉恒见势不妙，慌忙下令：“边打边撤！往东走！”“剑门”号丢下“章江”号，一边打炮，一边加速向东驶去，只十多分钟，就逃出了战区。 

　　见此情景，孔照年当即改变先打“剑门”后打“章江”的作战计划，命令各艇紧紧咬住“章江”号不放。2时51分，快艇编队抵近“章江”号。 

　　“各艇注意，目标——‘章江’，开炮！” 

　　“咚！咚！咚！”炮弹如一团团火球，雨点般准确地落在“章江”号的指挥台和主炮位上。 “章江”号的主炮不响了，雷达天线一下子被掀了下来，指挥台上更是一片火光，官兵乱作一团。 

　　几次炮火齐射后，冲在最前面的611艇与“章江”号距离不足100米了。“章江”号孤注一掷，突然掉转航向，发狂似的朝611艇冲过来。艇长崔福俊见状，一面忙掉转船头，避开了撞过来的“章江”号，一面命令炮火继续猛轰“章江”号。 

　　又一个意外发生了！611艇一台主机突然停转了。 

　　轮机兵麦贤得跑了过去。正当他要发动机器时，一发炮弹打进了机舱。“轰”的一声，弹片四下乱飞。麦贤得一下子被气浪掀倒在地，一块弹片击中了他的前额，鲜血和脑髓顿时流了出来。 

　　“小麦……麦贤得，你醒醒……”麦贤得慢慢苏醒过来，费力地张开双眼，嘴动了动，说不出话来，只是用手指了指机器。 

　　副指导员一边为麦贤得包扎伤口一边对他说：“要听话，要服从命令。” 

　　麦贤得顺从地放下双手，点了点头。可副指导员刚一转身离开机舱，麦贤得就用左手按着身边的机器，强撑着站了起来。 

　　弹片可以损伤麦贤得的肉体，却摧毁不了他的钢铁意志。 

　　机舱是舰艇的心脏，绝不能停止跳动。麦贤得以惊人的毅力，重新回到了战斗岗位上，在剧烈摇摆的机舱里，穿来绕去，爬上钻下，一刻不停地检查管道、阀门、开头和接头。麦贤得血流得太多了，他的脚步虚浮了，动作也迟钝了，但心中只有一个信念：“战斗还没有结束，我决不能倒下！”战斗共持续了3个小时，打不死的钢铁战士麦贤得以坚强的毅力，一直坚守在岗位上，直至战斗胜利。 

　　此时，“章江”号已被打得四处起火！而611艇却因行动迟缓，同“章江”号绞在了一起。狡猾的敌人企图以611艇为掩护，突出重围。 

　　“打穿甲弹，向水线以下射击！”孔照年大声命令。 

　　又是一阵猛烈的炮火，“章江”号发出巨大的爆炸声，舰体被打成了马蜂窝，拖着遍体鳞伤向东南逃窜，快艇编队紧追不舍。 

　　3点30分，逃到东山岛东南24海里处的“章江”号发出震天动地的爆炸声，旋即快速下沉。3分钟后，“章江”号——这艘国民党海军主力舰葬身海底，海面上只剩下一片落水官兵的救命声…… 

　　此时，“剑门”号已逃到了外海。 

　　3时35分，解放军观通站雷达发现“剑门”号正在距东山岛约38海里外徘徊。南海舰队立刻向总参谋部作了报告。 

　　总参谋部急电：命令在云澳待机的鱼雷快艇第2梯队和161号炮艇投入战斗，护卫艇41大队立刻追击“剑门”号。 

　　接到命令后，“海上先锋艇”和610号、588号艇立即调整航向90度，高速接敌。

　　凌晨5时，快艇编队追至距“剑门”号6海里处，发现了目标。 

　　惊魂未定的“剑门”号一见快艇编队追上来，立即加速向东就逃，同时舰上的所有火炮一齐猛烈急射。 

　　照明弹划过夜空，照得海面上通明；炮弹拖着长长的火焰，在夜空中穿行；炮弹落处，掀起了一个又一个的巨大水柱…… 

　　冲在最前面的“海上先锋艇”当即中弹3发，舷边栏杆被炸断了。610艇的指挥台也被敌舰炮弹击中，艇长吴广维头部中弹，倒在血泊中。危急关头，实习艇长王瑞昌二话没说冲上了指挥台，接替艇长指挥。 

　　面对猛烈炮火，快艇编队的指战员们毫无畏惧，机智巧妙地避开火力，与“剑门”的距离越来越小。 

　　孔照年下令：“各艇射击！” 

　　有了打“章江”的经验，孔照年在下达射击命令的同时，命令各艇马上减速，使编队与“剑门”同速、同向航行，从而更充分发挥了火力。 

　　“轰！轰！”炮弹倾泻在“剑门”号上，前甲板顿时腾起了熊熊烈焰…… 

　　这时，从云澳赶来的鱼雷快艇第2梯队也加入了战斗，五艘鱼雷快艇一字排开，向“剑门”冲了过来。 

　　“嗖”一枚鱼雷飞了出去，“嗖”又是一枚……十枚鱼雷如十道闪电直射“剑门”。5时22分，“剑门”号在发出一连串巨大的爆炸声后，迅速沉入海底。 

　　“八六”海战，最终以解放军击沉国民党海军“剑门”、“章江”两舰，击毙国民党海军巡防第2舰队少将司令胡嘉恒以下170余人，俘获“剑门”号中校艇长王蕴山以下33人而宣告结束。

　　

　　英雄们走进了人民大会堂，

　　受到党和国家领导人的接见

　　

　　“八六”海战结束的当天，中华人民共和国国防部发布嘉奖令。第二天，《人民日报》发表了“把来犯之敌坚决、彻底、干净、全部消灭掉”的社论。8月12日，南海舰队湛江基地，“八六”海战庆功授奖大会隆重召开。国防部授予麦贤得“战斗英雄”荣誉称号，海军授予611号护卫艇“海上英雄艇”、119号鱼雷艇“英雄快艇”荣誉称号。 

　　5天后，北京人民大会堂。海军汕头水警区副司令员孔照年、“海上先锋艇”指导员徐寿祺等“八六”海战参战代表，受到了周恩来、贺龙、罗瑞卿及海军领导萧劲光、张爱萍、徐立清、张学思等人的接见。在孔照年汇报了战斗经过后，周恩来关切地问：“这次不是有一个轮机兵受伤了吗？头部负了重伤还把艇开回来了，了不起啊！他的伤怎么样了？” 

　　“麦贤得现在还昏迷不醒。” 

　　“一定要全力抢救。你们回去，向伤员、牺牲同志的亲属，转达党中央、毛主席对他们的问候。” 

　　英雄的伤势牵动着共和国领袖的心。在周恩来的指示下，全国各地的专家紧急赶赴广州军区总医院，投入抢救麦贤得的工作，使他从昏迷中苏醒过来。 

　　奇迹又发生了，麦贤得靠着顽强的毅力，战胜了一个个困难，重新走上了他所热爱的舰艇。后来，麦贤得成为海军汕头水警区副司令员。 

　　“八六”海战，“章江”、“剑门”双双被击沉，震惊了台北！海战失利，“海军总司令”难逃罪责，刘广凯自然成了众矢之的。蒋介石决定“挥泪斩马谡”，提出了撤销刘广凯“海军总司令”职务的议案，虽有美国军事顾问菲格斯为刘广凯出面说情，但会议仍以压倒多数通过了议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