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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台湾人更是中国人(九)

日期:2019-01-16 14:05 来源:《黄埔》杂志 作者:王炳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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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琼瑶剧与两岸关系

  

  2009年5月,大约就是马英九上台一周年时,我写了一篇文章在网络上发表,题为《琼瑶剧与两岸关系》。当时的气氛,两岸之间可说是一片热闹光景,因为就在半个月前,两岸才刚刚实现三通直航,陈水扁时代“台独”笼罩的阴影,似乎已经离我们远去。

  大概也就是受到这样的氛围感染,加上我才刚刚考上政大外交研究所,正处于一段人生颇惬意的时光。因此,我难得不写政论文章,转而谈谈琼瑶剧的文化现象,让自己也诗情画意了一回。

  其实,虽说这题目看起来轻松不少,但内容仍承载了并不算浅的历史惆怅。我借由谈琼瑶小说,凭吊那段两岸之间刚刚接触的岁月,那段两岸之间血浓于水,就像琼瑶小说般深情款款的岁月。

  如今看起来,我写这篇文章似乎也预告了,2008年后的两岸,虽然看似春暖花开,但原来的感情已经不在,仅剩表面上的热闹了。

  时间还要回到1988年,蒋经国在他去世之前,终于宣布开放老兵赴大陆探亲,两岸自从1949年之后,开始有了民间交流,进而还在台湾电视圈掀起了一波大陆热。

  当时,资深艺人凌峰首开到大陆取景的先例,他走遍大陆大江南北,录制“八千里路云和月”节目,向台湾观众介绍过去只能在课本中读到的大陆风光。然而,当他准备让台视每周一次播出这个节目时,台视高层却告诉他,播出这个节目,必须承担很大的政治风险。当时,台湾虽然已经“解严”,但国民党对电视台的掌握仍非常大,国民党虽也宣传大陆是我们的同胞,但却不允许报道大陆的正面形象,因为“中共统治下的大陆,一定是水深火热的”。国民党当局认为,凌峰的“八千里路云和月”,过度呈现大陆美好的一面,有为中共宣传之嫌。

  然而凌峰也不是那么容易屈服的。祖籍山东的他,就是浑身的硬汉性格,他不但坚持一定要播出,而且还要本人亲自到大陆,为了让台视同意和他签约,甚至还发动了社会舆论批判国民党。最后,“八千里路云和月”终于开播,但还是在5年后被停播。

  有趣的是,就在国民党一度阻挠“八千里路云和月”播出的隔一年,由国民党直接经营的中视,却推出了同样是到大陆取景的“大陆寻奇”节目,一直维持至今。1992年,华视也推出了综艺节目“江山万里情”,内容介绍大陆的风土民情,再让艺人挑战关于大陆各省典故的问题,介绍他们到大陆探亲、拍戏的经验。印象中,还记得这个节目一开始时,主持人还会喊口号:“江山万里情,中国人最行!”

  就在这样“大陆热”的氛围下,作家琼瑶阿姨也兴起了到大陆取景拍戏的念头。她在书中写道:“我在阔别40年后再回到大陆探亲,惊见故国河山,美景无限。处处有古典的楼台亭阁,令人发怀古之幽思。”于是,琼瑶阿姨开始到大陆拍摄了多部以民初为背景的戏剧,包括《婉君》《青青河边草》《梅花三弄》等等。

  

  我注意到琼瑶剧与两岸关系的连结,起因于考上研究所后的某个周末。

  那一天,我闲来无事在家,打开电视,荧幕上出现一个身着民初服饰的小女孩,用字正腔圆的“京片子”唤着一声又一声的“海爷爷、海爷爷……”。我蓦然一怔,这女孩的脸蛋儿竟是如此熟悉,随着她的声音,逐渐在脑海里浮现那近乎20年前的画面。

  那时,大概还在上幼稚园,也就五六岁的年纪,一个人在客厅的角落边上搭着积木,一面听着从电视机那边传来的歌声——“青青河边草,悠悠天不老,野火烧不尽──啊哈,风雨吹不倒……”那是1992年中视播出的八点档──改编自琼瑶小说的《青青河边草》主题歌,剧中有个比男女主角还有名的大陆童星,名叫金铭。

  然而,小时候的我,并不知道她叫做金铭,更熟悉的反而是她在另一部戏《雪珂》里的名字──小雨点。那个年代,台湾开放赴大陆探亲才刚进入第五年,新闻机构对于大陆演艺人员在台湾电视上出现仍有限制,即便同意了由金铭饰演剧中的配角(事实上她在好几部琼瑶剧里都扮演了灵魂人物),仍不准在演员名单上打出她的名字。

  后来,红遍大街小巷的她甚至主唱片尾曲,却也仅能在主唱者底下打上她在剧中的名字。于是,同一个主唱者,一会儿在《青青河边草》里叫做小草,一会儿在《雪珂》里又改名小雨点。

  多年来,琼瑶小说改编的影视作品一直未曾消逝,其热播的最高点,当属我小学毕业之时的《还珠格格》。当然,对琼瑶剧的批评声浪也始终未曾断过,包括我爸在内的很多人都认为,琼瑶剧的剧情已流于公式化的爱情故事,主角几乎是富贵少爷与平民姑娘的结合,背景设定也不出清代、民初的范围。

  可以说,琼瑶与张爱玲,两者的小说皆属鸳鸯蝴蝶派,但张爱玲的爱情仍有更多现实面的描写,琼瑶却永远只依循一条准则──任何东西只要碰上爱情,就只有让位的份儿。

  不过,我倒无意于对琼瑶剧的文艺水平多作评论,反而想说一说琼瑶剧风靡两岸的文化现象,谈一谈琼瑶剧和两岸关系之间微妙的关联。

  

  金铭首次出现于台湾电视荧幕便是《婉君》。1989年,开放大陆探亲的第二年,《婉君》剧组到北京寻找女主角夏婉君的童年扮演者,金铭瓷娃娃般的脸蛋儿受到了导演青睐。剧里,金铭成功演绎小婉君被当成童养媳出嫁前与外婆的告别,那一幕真不知惹得多少人在电视机前潸然落泪。

  20世纪90年代初期,台湾的电视上还没几个大陆演员出现,金铭便成为台湾观众最熟悉的大陆人,比起邓小平、胡耀邦这些政治人物来得更加具体、亲切。她一口带儿化音的北京腔,使得不少台湾观众以为大陆人讲话就这个样儿。

  当时,为了避免我与爸爸一样一口台南腔的“国语”,妈妈特别送我到幼稚园开设的“国语”正音班,结果童年的我竟成天卷着舌头、带着儿化讲绕口令,大家都说我怎么跟那个电视上的“小雨点”一模一样。回台南乡下过年时,更是把南部的亲戚朋友吓了一跳,邻居的阿婆用闽南语对爸爸说:“你是台湾人,怎么养出个阿陆仔(指大陆人)?”一样也是台湾“国语”的姑丈则一直指着我笑说:“外省仔来了!外省仔来了!”

  《婉君》《青青河边草》播出的时候,台湾正值“国民大会代表及立法委员”全面改选的年代,“大陆代表”的席次悉数废除。然而大家基本上对中国仍有认同,至少不会特别排斥。官方声明、新闻报道、乃至一般民众的私下聊天里,仍然称呼对岸为“大陆”,不像2000年后流行起直呼“中国”。

  1989年,当《婉君》在大陆取景时,台北民众聚集在中山纪念馆集会,基于海峡两岸的同胞之情,关心中国的未来。当琼瑶剧里一幕幕大陆景物映入眼帘,当故事进展到学生高举“抵制日货”标语的画面,观众在大时代的烽火下遥想苦难的中国,也在明媚的山川中编织绮丽的图画。

  琼瑶小说的魅力,除了故事情节之外,书名亦带着唯美的古典情调,如《庭院深深》《烟锁重楼》《几度夕阳红》等,看得出琼瑶本身古典文学的造诣。琼瑶小说隐隐蕴含的故国情思,尤其是对民国初年的怀想,在那时还强调大中国的台湾,似乎也符合了政府的某些需要。

  只是自从陈水扁执政后,“本土意识”成为主流,以闽南语发音、台湾为故事背景的“本土剧”顺势攻占各台八点档;资讯时代的来临,又使得青春偶像剧的速食爱情模式蔚为风尚。昔日琼瑶式爱情面临挑战,琼瑶爱情王国的江山终有瓦解的一天。

  我时常与大陆朋友聊天,发现不少人对“台剧”的印象即始于琼瑶剧,那些取景于大陆、发生在大陆的爱情故事,竟是他们开始认识台湾的媒介。或许,琼瑶剧的故国情怀使大陆朋友容易贴近,那种小资本主义式的叙事方式又与大陆早期的电视剧大不相同。

  最为微妙的是,不少琼瑶剧所设定的民初背景,亦勾起不少人对1949年前民国年代的回忆。曾经同时风靡两岸的琼瑶剧,巧妙地搭起两岸大众文化的桥梁,使多少政治对立下的火药味,尽付落花流水中。

  或许,有那么一天,凭借琼瑶笔下的男女主角面对爱情的坚贞不移、百折不摧,两岸关系终能化解所有的艰难。或许,一切的险阻,就像琼瑶小说里任何东西遇上爱情的下场一样,终将随风而逝、迎刃而解。

  台湾意识和左右统“独”

   一

  谈到台湾常用的政治语言,尤其是关于两岸关系的,有一个似是而非的名词叫做台湾意识。从台湾意识这四个字,又可以延伸出“你认不认同台湾意识?”“你认不认同台湾?”等一系列的问题。一般来说,台湾意识又被称为台湾主体意识,那么到底什么是台湾意识或台湾主体意识呢?很少人能够真正说清楚这些名词的意涵。

  过去很长一段时间,我曾经一直认为,所谓台湾意识,其实就是“台独”。尤其是在2004年陈水扁执政的时候,高度滥用台湾意识这四个字,因此更让我觉得台湾意识就等同于“台独意识”。因为在他们口中的台湾意识,就是非得要认为大陆与台湾是分开的,如此搞分裂当然就是“台独”。

  然而,大概是在2007—2008年左右,我第一次听到时任中共中央总书记胡锦涛、全国政协主席贾庆林多次重申:“台湾意识不等于‘台独意识’。”那时,我才开始深思,如何正确解读台湾意识这个概念。

  我从小就认同中国的历史文化,到了初中时,更有感两岸分治让外人见缝插针,因此成为支持统一的大中华主义者。我经常赞咏长江、黄河,在陈水扁时代强调闽南语的氛围下,坚持说字正腔圆的“国语”,直到我初中三年级,阿公、阿嬷相继去世。

  那时,我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对不起过世的阿公、阿嬷?他们明明一生都待在台湾,说的是闽南语,然而我却坚持讲他们不懂的“国语”,赞咏他们从未见过的长江、黄河,却反而很少提到台湾岛上的淡水河、浊水溪!

  我突然陷入到一种思想困惑,这种困惑就是许多“台独”分子经常宣传的:“我们从小就被国民党硬塞长江、黄河……等等这些大中国教育给我们,现在我们应该觉醒,要更关怀自己的土地、爱自己的台湾!”这样似是而非的说辞,在当时却好像说服了我。

  于是,我开始研究闽南语的老歌,参加闽南语演讲比赛。事实上,原本我的闽南语程度就不错,而且我经常和爸爸用闽南语论政,也常向阿嬷及爸爸请教台湾民俗的掌故。但我又积极去参加这些活动,通过参与这些活动来证明自己认同本土、认同台湾,有种赎罪的心理,我甚至天天去听当时“独派”的节目:汪笨湖用闽南语主持的“台湾心声”。

  当然,即使有过这样的困惑,但我从来没怀疑过自己是不是中国人,我一直觉得自己本来就是中国人。然而,我也不否认,在当时民进党强调“本土化”的氛围下,内心总是有种奇怪的感觉,觉得自己是中国人,和台湾意识好像存在着某些矛盾。

  直到2008年,听到胡锦涛与贾庆林说:“台湾民众因近代以来特殊的历史遭遇形成的台湾意识,反映的是爱乡爱土的炽热情怀和自己当家作主的朴素愿望。”当听到大陆方面这样的定义后,我才突然恍然大悟。我爱乡爱国,对台湾有感情,熟悉台湾许多民俗掌故,这和我认同大中华并不存在冲突,更没有矛盾。

  我一下子想通了!长江、黄河是中国的河,浊水溪、淡水河也是中国的河。过去国民党的党国教育,将穿着旗袍、吃着上海红豆松糕的宋美龄形象,塑造成中国人的样板,但这并不代表,我们在台南乡下吃着碗粿(用糊化的米浆蒸成,类似咸的年糕),就不是中国人。中国的形象不应该是由某种阶级、某种政权所垄断,更不用说,宋美龄这些人其实更加亲美,相较之下,我们台湾南部的乡土民俗反而更加中国化。

  过去国民党不断强调他们定义的中国人样板,正好加强了“独派”分化“中国人”和“台湾人”的力道,进而形成“当权的中国人”压迫“被统治的台湾人”的印象。

  我在大学毕业那年,读到了历史学者唐德刚先生的书,从中认识到他的历史三峡论。唐德刚认为,中华民族从1840年鸦片战争后,被迫走上现代化转型的过程,这个过程至少要经过两百年,也就是到2040年才能完成现代化转型。在这转型的过程中,许许多多中华民族不幸的历史,都是中国在现代化转型过程中必经的艰难险阻。

  今天造成台湾人国族认同错乱的两大因素,一个是因为甲午战败,台湾沦为日本殖民地50年;一个则是国共内战,台湾和大陆分治对立。这两大因素,都是中华民族不幸历史的缩影,从这个观点来说,台湾虽小,却是最中国的地方。“台独”分子总爱说“台湾人的悲情”,但这些悲情更加反映了台湾人是中国人。台湾看似一座小小的岛屿,却具体而微地将中国现代化转型过程中的不幸历史都表现了出来。

  

  有了对大结构的认知,我再来说说我对台湾意识的分析。基本上,台湾意识最早就是一种地方意识,和中国其他地方、其他省份的地方意识没有什么不同。台湾是个移民社会,但是像东北也是个移民社会,大陆很多地方也经历过走西口、闯关东式的大规模移民。

  但我们也不能否认,后来的台湾意识及台湾人的身份认同,愈来愈带有政治性的意涵。精确地说,台湾意识从一个单纯的地方意识,开始产生与中国大陆不同的政治性,是来自于1895年乙未割台,台湾沦为日本殖民地,自此开始有了与大陆不同的政治经验。在此之前,居住在台湾的多数移民,主要是以大陆原乡作为身份认同,如漳州人、泉州人……直到日据时代,才形成“我们都是台湾人”,对应的是“他们日本人”的概念。

  到了1945年台湾光复,日本人离开台湾,“台湾人”开始又变成一个与来自大陆的“外省人”区隔的概念,但它仍是地域性高于国族性的认同意识。直到近20年,“台独”分子大肆操弄台湾意识,逐步把“台湾人”的概念抬升到现代国族的政治性认同,并且用来和“中国人”切割、对立。

  我在政大就读研究所的时候,就特别在一篇报告里,提出了一个我自创的台湾意识政治光谱,后来在厦门大学的台湾研究院发表。我自创的这样一个政治光谱,也许以学术的角度来说还不够严谨,但却方便一般人能快速对台湾复杂的左右统“独”取得基本的认知。

  在这个光谱上,我把台湾意识由左至右,依次分成“左统、右统、独台、右独、左独”五种区块,这五种类型的统“独”主张各有不同,但都是在台湾特殊的时空背景下产生的台湾意识。愈往右边,则台湾愈被抬高到现代民族国家的概念,其所谓的台湾意识也就愈加不是纯粹的乡土意识。

  (一)“左统派”的台湾意识

  在这光谱上,最左边的是“左统派”。“左统派”主要是日据时代认同中华民族的台湾本省人,他们关心台湾的命运,信仰社会主义以对抗日本的殖民统治,希望脱离日本,回归中国。这批人最后在“二二八”事件后对国民党失望,转而认同红色祖国。

  对他们而言,他们希望台湾能享有民主、自治,但仍是把台湾当作中国的一个地方,并没有说要使台湾独立于中国之外。国共内战爆发后,他们和一些信仰左派的外省人,都认为只有终结内战,和平统一,台湾才能真正得到解放。

  现在台湾意识的话语权几乎被“独派”垄断,但这些“左统”的台湾人同样具有台湾意识,因为这样的一种意识,是只有在台湾特殊的历史背景、命运转折之下才会出现的。

  (二)“右统派”的台湾意识

  “右统派”主要是1949年以后,跟随国民党来到台湾的外省人。这一批人认同国民党,认为台湾是中华文化的复兴基地,是“中华民国”的最后堡垒,总有一天要“反攻大陆”,因此他们的台湾意识是与“中华民国”相结合的。

  然而,1979年美国转为承认中华人民共和国后,重击了这一派人的士气。经过李登辉掌权,乃至后来陈水扁执政后,这一派人中有不少开始转向“独台”,也就是下面要说的偏安思维。

  (三)“独台派”的台湾意识

  这一派人的台湾意识,乃是目前台湾社会最多人认同的主流,也就是所谓“台湾是个独立的国家,她的名字叫‘中华民国’”。事实上,按照“宪法”,“中华民国”主权及于大陆,只是治权局限在台澎金马,两岸仍然同属一个中国,主权并未分割。所谓“台湾是个独立的国家,她的名字叫‘中华民国’”的说法,当然是“违宪”的陈述。

  然而,这种“违宪”的论调,却很容易就取得台湾民心。对于蒋经国时期经济奇迹后崛起的中产阶级而言,他们希望社会安定,畏惧战争可能使他们过去的努力化为乌有。他们无法接受激进“台独”的主张,因为害怕会有战争的危险,但由于长年与大陆隔阂,中华民族情感已淡,在价值观上更认同美国、日本。加上在他们看来,中共对台时常采取强硬姿态,他们在心理上亦感觉到“与对岸是不同的”。如此双重感受的交叠,便形成了台湾社会主流的“独台”意识,一种偏安的思维。

  (四)“右独派”的台湾意识

  严格来说,“右独派”其实是假“台独”,他们只是拿“台独”的图腾和论述作为政治号召的工具,而且是“反中国”重于“搞台独”。更精确地说,他们的“反中国”其实是“反国民党”,他们利用这种台湾意识,切割泛蓝阵营,将以国民党为首的泛蓝阵营打成亲中的中国政党。

  民进党的政治人物,几乎清一色都是这一派的代表。如陈水扁当年为了拉抬选情,在2004年举办“手牵手护台湾”,表面上是对抗大陆,其实就是在岛内斗争国民党。又有如2010年第一次地方改制后的高雄市长选举,陈菊也喊出“扞卫台湾意识之战”。蔡英文在2011年第一次参加台湾大选,也提出“如今中国性与台湾性、台湾主体意识发生微妙关系,以前中国性是主体,台湾性是客体,如今主客易位……”的相关论述,把台湾意识操作成反中,满足岛内选举动员的需求。

  (五)“左独派”的台湾意识

  “左独派”以目前已高龄九十几岁的史明为代表,他宣称信仰社会主义,随中国共产党参加过长征,后又体会“中共并不为解放台湾而努力,反而歧视、分化台湾人”,决心自己发展一套台湾民族主义,甚至不惜要台湾人组成台湾义勇军武装革命、实现“台独”。我们可以说,这种“左独派”是真“台独”,但在台湾岛内也找不到几人支持。

  

  区分了这几种台湾意识,我们可以发现,李登辉真是一条最大的变色龙。在他的“总统”任内,一开始先是“右统派”,提出了追求终极统一的《国统纲领》;到了执政后期,又提出“两国论”变成“独台”;直到卸任之后扶植“台湾团结联盟”,变成和陈水扁竞争谁更本土的“右独派”。

  李登辉从“右统”滑到“独台”再变成“右独”,但他永远不会变成“左独”,因为他没有那样“伟大”的情操,像史明那样去搞革命、搞真“台独”。

  马英九则是一个从“右统”变成“独台”的例子。在他上台以前,基本上表现的是一个“右统派”,当他批判陈水扁的“台独”主张时,还曾经义正辞严地说,“宪法”规定的终极目标就是“国家统一”。但当他上台之后,就变成“不统不独”的“独台派”,有时甚至还把“中华民国”等同于台湾。但他毕竟和李登辉、民进党的“右独派”仍有距离。

  至于“左统派”及“右统派”,在台湾社会则是势单力孤,垂垂老矣!本来台湾社会长期笼罩在“反共”教育下,带有社会主义色彩的“左统派”就很难生存;近20年“去中国化”后,许多“右统”也倒向“独台”,甚至下一代还变成“台独”。

  目前来看,“右统派”主要只剩前陆军上将许历农、现任新党主席郁慕明仍坚持统一立场,并且愿意与中共平等协商、共议统一。“右统”与“左统”在如今的恶劣情势下,也开始互相交流、联合发言,但由于历史上的因素,要整合力量仍有困难。

  以上就是我的台湾意识政治光谱理论,我希望大陆的朋友能够透过我的简单分析,更容易去理解所谓台湾意识的内涵到底是什么,以及台湾是如何从地域概念一步步被赋予“国家”的意涵。同时我也要再次强调,台湾意识的意涵绝不能让“台独”垄断,“左统派”与“右统派”都具有台湾意识,也都有对台湾命运的思考及抉择,但他们都不是“台独”。

  四

  最后,谈谈“独派”如何利用台湾意识,发展出所谓“台湾认同”这种似是而非的概念。我曾在我指导的台大中华复兴社内部的读书会中,请同学们认真思考:“台湾认同”这个在台湾极度泛滥的辞藻,究竟代表什么意思?经过大家一番讨论后,整理出其中几点意涵,并揭示出“独派”是如何偷换概念的结论。

  首先,大家一致认为,“台湾认同”最主要就是要与中国切割,甚至是要与中国对立。强调“台湾认同”者认为,台湾人不应该讲“自己有五千年历史”,必须和大中华的认同划清界线,并且应该要说台湾话(其实就是闽南语)。由此可以看出,“台湾认同”有强烈的“去中”甚至“反中”意涵,同时又夹带狭隘的地域、族群观念(占台湾绝大多数的闽南族群,垄断台湾的诠释权)。

  再者,“台湾认同”很喜欢说“认同台湾土地”,由此衍生出所谓“吃台湾米,喝台湾水,脚踏台湾土,头顶台湾天,就要说台湾话、爱台湾”的本土观念。这句话隐含的意思是,外省人来台湾这么多年了,就应该跟着说台湾话,不可以老是怀念大陆的原乡。2004年台湾大选,泛蓝阵营推出的人选连战、宋楚瑜,为了证明自己爱台湾,还趴在地上亲吻土地,就是迎合这套“认同台湾土地”的论调。

  但是,怀念原乡本来就是人之常情,更是一个人最基本的人权,凭什么剥夺外省人思念大陆故土的权利?更奇怪的是,不准外省人怀念大陆原乡,却又可以容许一堆台湾人亲美、媚日,更显示他们所谓的“台湾认同”其实就是“去中国化”。

  从“认同台湾土地”的论调出发,又形成了以台湾这片土地为核心的“同心圆史观”,说这样才叫做“以台湾为主体”的历史论述。然而历史本来就是人创造的,不谈这片土地上的人从何而来,把没有生命、没有思想的土地当成历史的主角,那应该是地质学、生态学这类的自然科学报告才对。

  “独派”利用“同心圆史观”,把“台湾人”说成是“不断被外来政权统治”,却不提这些台湾人怎么来的,无非是想断掉绝大多数台湾人和中国的文化、血脉连结,为“台独”编造“台湾民族”的想象。

  此外,还有更重要的是,“台湾认同”经常呼唤“台湾人出头天”的愿望,而既然说要“出头天”,那就表示台湾人是被压迫的,背后隐含的就是“外省权贵压迫台湾人”的悲愤。包括早年国民党的统治者及高层官员,以及那个时代主要由外省人担任的军、公、教人员,都被图腾化为一群“外省权贵”。

  但有意思的是,通常有能力形塑这种认同概念的人,本身也都是较具政经地位者。台湾光复后,原本和日本殖民者勾结的“皇民化”阶级顿失特权,他们大多是日据时期的地主,因为国民党推行土地改革,又失去大量原有的土地。这些掌握话语权的高级台湾人,一方面和国民党保持关系,另一方面则诉诸台湾人对抗外省人的族群意识,把自身和国民党统治者的利害纠葛,上升到族群的对立。一般普通的台湾人,也跟着被这种族群意识煽动,将阶级差距的失落感投射到外省人上。

  其实,这些高级台湾人才真正剥削台湾的劳苦大众,但他们却借由呼唤“台湾认同”,把阶级矛盾转移成族群矛盾,成功逃过了人民对他们的清算和批斗。

  由于台湾人民长期生活在国民党的反共教育下,看待任何事情几乎都没有阶级视角,许多其实是阶级矛盾或其他利益冲突的问题,就这样都被“独派”引导成族群乃至国族的对立。

  比如台湾导演李岗在2015年出品的电影《阿罩雾风云》,讲述台湾大家族雾峰林家的故事,当中提到林家祖先为清廷平定太平天囯之乱,因此受到清廷敕封,但后来又遭到官场排挤不被信任的遭遇。电影叙事在诠释这一部分时,便刻意地抬升到是“中国”对“台湾人”的欺骗。

  又有如林家后人林祖密投身孙中山先生领导的国民革命,最后被军阀刺杀而死;其子林正亨因秘密加入共产党,被国民党枪毙。这些历史乃是大时代的政治分合,却也被电影暗示为“中国”对“台湾人”的出卖。一般观众不察,很容易就在看了这部影片后产生“反中”、“仇中”的心理,可见李岗导演宣称跳脱政治立场,实则已被“独派”的意识形态操控。

  举一个直白一点的例子,今天如有一个浙江籍的地主剥削山东籍的佃农,我们应该说这是地主阶级对无产阶级的压迫,还是浙江人欺负山东人呢?如果大家都认为这应该是阶级因素大于地域的案例,为何换成中国大陆人和台湾人之间的利益冲突时,一下子就可以被“独派”解读成是“外省VS台湾”“中国VS台湾”的国族问题呢?

  经过这样的思考,我们便会发现,“独派”一直处心积虑地利用各种机会,将社会存在的矛盾引导到“反中”“仇中”的情绪,借此凝聚所谓的“台湾认同”。2014年的“太阳花”学运,同样是利用台湾社会的贫富差距,将一无所有的年轻世代相对既得利益者的被剥夺感,转化成对中国的仇恨。

  然而,如果“独派”的目标真是“独立建国”的话,光靠在思想上建构这种“台湾认同”,真的就能成功“建国”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欠缺真正的实力,只靠意淫建立的“台湾认同”,最后就和台湾一群高喊反对核电、却提不出替代能源方案的反核派一样,除了徒增社会分裂,就只剩下“用爱发电”的笑话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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