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对蒋术老人的一次采访

　　当我突然听到上海市黄埔军校同学会蒋术副会长去世的消息，顿感震惊。印象中蒋老虽已91岁高龄，但身体一直很好。春节期间，我给蒋老电话拜年时，他还高兴地跟我说，筹划多年的个人文集《蒋术文存》已出了4本，最后一本《我的三个30年》也已经写得差不多了，如此一来人生的夙愿即将达成。听着蒋老爽朗的笑声，响亮的话语，真为这位令人尊敬的老人感到由衷的高兴。然而，命运无常，谁会料到不到半年，蒋老竟然离开了我们。在无限悲痛的同时，在此谨以回忆4年前采访蒋老的一件小事，盼能化作心香一瓣，寄托心中的哀思。

　　我于2002年6月从上海大学毕业到2010年4月调到上海市委统战部，共在上海市黄埔同学会工作了近8年。可以说这8年，我是在蒋术副会长的直接领导下工作的。在与蒋老交往的过程中，他经常和我聊起过去的往事，比如抗战期间在蒋经国先生领导下的赣南地区开展抗日救亡运动。又比如，80年代中后期，他在卢湾区政协开展统战和对台宣传工作，曾向中央和市委、市政府提出许多很好的意见和建议，时任上海市长的朱镕基同志还给蒋老亲笔回过信。凡此种种，使我萌生了为蒋老写一篇较为全面系统完整的人物专访的想法，我曾多次向蒋老提及，他总是笑着婉拒。他说：“我有什么好写的，改革开放以来，党和国家非常重视黄埔同学会的工作，给我们搭建了参政议政、民主监督、政治参与的舞台，我这把老骨头为国家和社会尽一点绵薄之力是完全应该的，不值一提。”

　　2006年，蒋老被评为全国黄埔军校同学会先进会员。此后，黄埔军校同学会的《黄埔》杂志特开设“先进会员”的专栏，要求我们上海同学会为本地区先进会员每人写一篇人物介绍和专访。这下，蒋老再也不好推辞了。于是在2008年春节前的一日，他在办公室接受了我的采访。他对于采访很认真，翻出了许多过去生活和工作的照片和资料。他说，人老了，以前的事很多都记不清了，既然文章要面向全国甚至是海外，我千万不能把事实搞错。”蒋老的一丝不苟和认真严谨可见一斑。

　　那天，蒋老从儿时开始讲起。抗日战争爆发后家乡沦陷，他与兄长、同乡等多人不愿当亡国奴，毅然离开武进，赶赴当时的抗日根据地——江西赣州，进入黄埔军校三分校十六期政训总队就读，毕业后留在了江西从事抗日工作。说来也巧，2009年夏，我陪蒋老到大连开会，会间全国人大代表、大连医科大学教授、着名的骨科专家吴汝舟教授到宾馆来看望蒋老，原来他是蒋老的小同乡，当年逃难到赣州，蒋老给了他很多关心和照顾，吴教授也讲了很多赣南抗日根据地的往事，谈到高兴处两位老人还哼起了当时的歌曲，此情此景令人终身难忘。

　　改革开放后的八十年代初，蒋老被安排为上海市卢湾区政协专员。作为一名政协专员，蒋老深知自己的责任，积极履行参政议政的职责。他回忆说，上世纪80年代不比现在，由于上海作为计划经济的中心城市，承担了体制转轨的巨大成本，政府财政支出剧增，一时政府的财力非常困难。蒋老看在眼里急在心里。1988年他经过调查研究，毅然向时任上海市市长的朱镕基写信，对市政府领导更换新公务车提出意见。建议政府要根据实际财力状况购置新车，杜绝铺张浪费、超标配置。信件发出第三天，朱镕基同志就批示要求对此问题给予重视，并亲笔复信表示感谢。同年，蒋老在上海市卢湾区政协大会上发言，建议对党政机关经商创收问题要高度警惕。这个发言被市、区两级政协编发简报上报全国政协，《人民政协报》以《官商合一、必定腐败》在头版报道了此事。

　　另有一件事情，蒋老也向我提到。那是1987年，他在一次参加卢湾区一单位主办的歌咏活动时惊奇地发现，主办者印制的节目单上，国歌的歌词竟然还是全国人大已经明令废除的“文革”后期修改过的歌词。他当即告知主办方，主办单位根据他的建议马上收回已经发出的节目单。通过这件事，蒋老被深深地触动了，他觉得重大会议和节庆纪念活动，如果只奏国歌而不唱歌词，是不能领会国歌《义勇军进行曲》中反抗外敌侵略、鼓舞爱国主义的强大精神力量的，所以他连夜赶写了一条《改奏国歌为唱国歌》的建议。建议得到了时任卢湾区政协主席方克等领导的赞同和支持，并在区政协召开的全会上全体高唱国歌，取得了良好的效果。受此鼓舞，1989年初，蒋老写信给上海市政协提出了同样的建议。那时正值政协召开常委会，上海市委常委、市政协副主席、统战部部长毛经权在会上宣读了蒋老的建议书，当即获得全体市政协常委的一致同意。着名表演艺术家、上海市政协副主席张瑞芳激动地说：“我是唱着《义勇军进行曲》长大的，我们早就该唱了。”当年的市“两会”开幕式全体代表委员高唱国歌的情景，上海和北京多家报刊媒体进行了报道，《解放日报》记者还采访了蒋老，撰写了《万众一心向前进》的新闻特写。从此，全国各地从中央到地方，逐渐从奏国歌改为了唱国歌。关于这件事，蒋老在叙述时异常兴奋，还把精心收藏的当时采访他的《解放日报》拿出来给我看。我注意到，在这张报纸的空白处，蒋老写道：“领导切实重视、众人齐心努力，大事一定能成”。我想，这可不是简单的一句话，这短短的十八个字凝聚了一位党外人士关心和拥护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与党同心同德、同向同行的坚定决心。

　　蒋老晚年长期在上海市黄埔军校同学会工作，自然而然关于他在同学会工作的事迹，是我采访的重点。多年来，蒋老曾先后担任上海市黄埔军校同学会卢湾区工委会主委、宣教委员会主委、理事、常务理事。在2008年1月举行的上海市黄埔军校同学会第四次会员代表大会上，他光荣地被推选为副会长。蒋老说：“黄埔同学会的工作具有特殊性，必须把握全局、突出重点。比如宣传工作就是黄埔同学会的中心工作，如何凝聚全国乃至全世界黄埔同学的智慧和力量，为反对“台独”，推动祖国统一大页的早日完成，在我心中常念兹在兹”。在李赣驹会长的领导下，蒋老在同学会机关的协助下，组织全市黄埔同学学习中央、市委有关对台工作大政方针，主持每年全国两会精神的传达，坚持不懈办好市黄埔同学会机关刊物《上海黄埔》，现已办到100多期；蒋老还发挥自己专长，先后撰写了200多篇对台宣传稿件，分别刊发于《人民日报（海外版）》、《人民政协报》、《团结报》、《黄埔》杂志、《新民晚报》、“浦江之声”广播电台、《浦江同舟》等全国和地方各大报刊媒体上，着作有《蒋经国赣南往事》、《蒋介石与黄埔军校》、《孙中山的上海情缘》（纪念辛亥革命九十周年）、《台湾问题研究报告》、《孙中山论三民主义就是社会主义、共产主义、大同主义》（纪念辛亥革命一百周年）、《蒋术文存》等，发表总文字三百多万。获得民革中央、黄埔军校同学会、上海市对台系统优秀通讯员、优秀征文奖、祖国统一工作积极分子等三十余奖项。2007年，蒋老受台湾政治大学八十年校庆委员会的邀请访问台湾，在台期间会见了不少老朋友，结识了很多新友人，蒋老积极向他们宣传“和平统一、一国两制”的方针政策，向台湾朋友介绍祖国大陆改革开放以来取得的新成就，上海建设国际化大都市、筹办世博会过程中的新变化、新气象，盛情邀请在台亲友同学常来走走看看。 

　　不知不觉，我的采访进行了整整一个下午。事后我撰写了长篇通讯：《黄昏不改凌云志——记黄埔军校同学会先进会员、上海市黄埔军校同学会副会长蒋术》，文章先发表在2008年第6期的《黄埔》杂志上，上海市委统战部的《浦江同舟》、上海统一战线网也进行了全文转载，看过这篇文章的读者，无不为蒋老为祖国统一大业不懈奋斗的精神所折服。甚至在文章刊出几年后，一位上海市委统战部的领导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与我谈起这篇文章时说“蒋术老先生真是不容易，令人钦佩”。

　　蒋老从波澜壮阔的近代历史、沧海横流的社会变革、惊涛骇浪的时代潮流中走来。早年，他毅然决然投身抗战，立志不战胜日寇决不成家，他做到了。晚年，他老骥伏枥，积极参与黄埔军校同学会的工作，为祖国统一大业奋斗终生，他也做到了。回首蒋老近一个世纪的传奇人生、丰富多彩的动人故事，感悟到他高尚的人格魅力和崇高的思想境界，怎能不令我们由衷地钦佩、敬重和永远地怀念！蒋老，您永远活在我们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