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7：李济深无锡蒙难脱险记（下）

四

　　那个被李济深发现的身影，原来是暗中充当绑匪头子、实为驻锡警备一师副参谋长的吕松昆(绰号吕大麻子，淞沪警备司令杨虎的得力亲信、同时也是青帮头目)。昨日，手下给他送来5千大洋，说是从上海绑架到一位广东富翁，第一次出手便是2万大洋。他闻讯后心中不觉大喜，于是便乘着月色，亲自出马，潜来古寺，本想狠狠地再敲诈这位富翁一大笔钱，发一次横财。

　　然而，事有凑巧。他刚进入寺门，即被还在月光树影下徘徊踱步的李济深看见。

　　李济深见状甚为吃惊：此人不是我多次见过的杨虎的部下吕松昆吗？因当年杨虎在广州担任海军代总司令兼海军陆战队司令时，这个吕松昆就一直跟随在杨虎左右任副官兼警卫排长。他一个堂堂国民革命军的高级军官，怎敢暗中为匪？

　　再说那青帮出身的吕松昆眼睛也特别尖，一见这位广东富翁竟然是赫赫有名的党国要人——国民党军委会广州分会主席李济深将军，着实吓得半死！这才知道手下喽啰们坏了事，闯下了大祸。

　　众绑匪见吕松昆一下子突然神色慌张，也大为惊异，便争相追问其故。吕松昆惊魂甫定，只说他们错绑了一位党国要人，恐将惹出大祸，让他们迅速潜逃保命。说罢，他赶忙跑出寺门，翻身上马，称是有要事遗忘，即魂不附体地匆匆离去。这伙绑匪们见状，顿时如晴天霹雳，全都慌了神，一个个呆若木鸡，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这当中有个太湖湖匪出身的顾大胡子较为镇定，他提出事已至此，光怕也没有用，大祸临头，不能坐以待毙，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去杀了那两个被绑架者，以其灭口。其他绑匪也只得附和此计。但他们的行动毕竟还是晚了一步，古寺里早已不见了李济深的踪影。于是绑匪们残忍地将关押在另一处的扮装随从的李济深贴身卫士杀害，将尸体埋在寺后的树林里，然后迅速逃离了惠山寺。

　　再说李济深看到吕松昆仓皇离去，也引起怀疑，久历行伍、胆大心细的他立即联想到事态的严重性，吕松昆既然已发觉，这伙歹徒极有可能狗急跳墙，杀人灭口。现在他已身处危急关头，必须当机立断。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于是，他骗过持枪守着寺门的绑匪，来到后院，一个箭步翻过院墙，逃出了古寺。

　　李济深慌不择路地进了无锡城，然后坐上黄包车迅速赶到火车站，连夜乘坐京沪列车返回上海。

　　在上海，李济深很快便与正为他的失踪和安危担忧的张发奎将军会面。他诉说了自己刚到上海即遭到绑票，后被关押在无锡惠山寺的惊险经过，张发奎听了也甚为震惊。

五

　　次日，李济深便与张发奎在多名便衣的护卫下，同车从上海赶赴南京。在国民政府军委会，李和张会见了何应钦和白崇禧两位将军。会见时，李济深说了自己遭绑架之事，何应钦和白崇禧也大为愤慨，白崇禧是广西桂林人，不仅是李济深的广西同乡，且私交厚笃。白崇禧为了巩固局面，以借机震慑一直不买他帐的杨虎，便当即决定从速处置此事。他请李济深和张发奎留在南京协助何应钦筹划军政方略，自己则带领精锐的卫队营，搭乘装甲专列驰往100多公里外的无锡，突然出现在驻扎于市内县前街原锡金军政分府内的警备一师师部。

　　这个警备一师自从上海调驻无锡后，军纪松弛，除有一部分官兵暗中勾结土匪搞绑架等犯罪活动外，平时扰民、敲诈乃至调戏妇女的事层出不穷，无锡商绅民众对此怨声载道，但又投诉无门。面对突然到来的白崇禧，师长等人顿感诚惶诚恐，手足无措，忙行礼，接待，甚为恭敬。

　　白崇禧以筹商该师调防至沪杭铁路为名，邀师长、副师长、参谋长和副参谋长吕松昆等人登上自己的专列去上海。

　　吕松昆原本对白崇禧的到来满腹狐疑，但听说是将该师调至沪杭铁路，认为那是更靠近上海，而在无锡火车站内看到专列车头正向着东方，也就是上海方向，心想到上海后有杨虎为自己撑腰，白崇禧还不至于对自己怎么样，于是也就放心地跟着众人上了车。

　　专列在无锡车站发车后，白崇禧先是故意询问该师布防情况，后又和师长、副师长等人筹商调防事宜，专列驶了一段路后大家均未察觉情况有什么异常，唯有心怀鬼胎的吕松昆却一直坐立不安，不时掀起车厢窗帘向外张望。突然，他尖叫道这车怎么倒着开？师长和副师长开始都不相信，吕松昆指着窗外说：看！已过了戚机堰，马上就到常州了！

　　原来这正是白崇禧用的计策，说是去上海，将警备一师的头领们骗上车，然后便倒行。这时他一听专列已经驶出了警备一师的防区，便突然变了脸，拍案怒斥吕松昆：“吕松昆，你可知罪？！”

　　吕松昆一听，顿觉五雷轰顶，瘫作一团。

　　白崇禧要他当着师长、副师长等人的面，将如何指挥绑架李济深将军一事从实招来。

　　吕松昆虽知凶多吉少，但自恃有杨虎作后台，便心存侥幸，故仍极力否认，百般狡赖。白崇禧盛怒之下，拔出手枪向吕松昆连开数枪，将其当场击毙，并命令卫兵们打开车门将其尸体弃之荒野。而后，又转身严厉地训斥呆立一旁委实不知情的师长、副师长等人一顿，表示此事并未了结，军委会将要追查到底，直到弄清真相、严办混入军中的匪类为止。师长、副师长等人听后，一个个被吓得魂不附体，只得唯唯称是。

　　当天，这个警备师就被国民政府军委会明令解散了两个团，其中有亦兵亦匪嫌疑的当即被扣押审查。白崇禧宣布：只留下一个团限期开赴浙江台州整编。

　　警备一师遭调离整编，对无锡人民来说是大快人心，而对坐镇上海的杨虎，无疑是一次沉重打击。白崇禧、何应钦等人整编他下属的部队，一下子解散了两个团的兵力，竟然对他连个招呼都不打，确实令他脸面无光，让他十分恼火。然而，他毕竟还是识时务的，此事如果张扬出去，对其更为不利！于是，他特地向李济深赔礼道歉，并致电南京国民党中央军委会，表示完全拥护军委会整编警备一师的举措。同时为了表明决心整顿驻沪部队，严明军纪，杨虎还特意处决了十几名有血案在身的官兵，裁撤多名有犯罪嫌疑和对下属整治不力的军官，以图为自己和淞沪警备部队挽回恶劣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