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3年夏天,听说黄埔军校招生的消息,我就报名投考,被录取为第10期学生,分配在第3总队第6队。1936年毕业后到部队,驻扎在保定前线。当时,国家形势很严峻,日本鬼子步步紧逼,倭焰嚣张。从“七七”事变到1938年春季,日军凭其飞机、大炮、坦克、骑兵、化学兵优势,颇有纵横无敌之势。我军屡战屡退,山河变色,局势日非。我所在部队南撤河南汤阴、驻马店,再到湖北汉口。
在汉口,适逢军委会成立军官队,我就去了那里。不久被派参加开办交通人员训练班,后来又调到汉口卫戍总司令部。司令长官是陈诚,下辖李延年2军、周碞75军、卢汉60军、霍揆彰54军、刘多荃49军以及刘兴的江防总司令部。我在卫总当参谋,先住东厂口的武大校园内,日本飞机天天来轰炸,又搬到捉刀泉。陈诚毕业于保定军校,是谭延闿的女婿,属下多用湖南籍人士。他治军威严,常说:“只要我不爱钱,连鬼都不怕。”一次行军有个士兵从老百姓菜园子拔了几根葱,陈诚当场就把他给枪毙了。所以,手下人不敢胡作非为。
1938年10月25日,汉口陷落。11月12日,湘北重镇岳阳沦陷。11月下旬,蒋介石在南岳召开军事会议。年底军队再次改组,陈诚调任第九战区司令长官,旋去军委会任政治a部部长,薛岳代理第九战区司令长官。该战区的作战区域是赣西北、鄂南和湖南全省。
我随着去了第九战区,任参谋处少校参谋。指挥部设在咸宁。敌占武汉、岳阳后,急欲攻下长沙、衡阳,与广东之敌会合,打通粤汉路。但遇到了我军顽强反击,第九战区从1939年3月起,在鄂南、湘北接连打了通山、崇阳、大冶、阳新、汀泗桥、通城、羊楼司等战役,不断消耗敌军。岳阳陷落时,我们有些恐慌,提出“坚壁清野”“焦土抗战”的口号。为了不把完整的长沙留给敌人,于11月12日岳阳陷落当晚,派人在长沙城数十处放火。“长沙大火”是我们犯的一个大错,当时枪毙了长沙警备司令长官酆悌,撤职查办了湖南省主席张治中。敌人分别于1939年9月、1941年9至10月间和年底三次攻长沙,我经历了这三次会战。直到1944年5、6月间,长沙陷落,8月衡阳陷落,我随部队来到平江县。后来成立第六战区,我又被调去在参谋处任中校参谋,司令长官还是陈诚。作战地区为湖南、湖北之间的长江两岸地区,司令部在湖北恩施。
长沙会战的同时,第六、第五战区在鄂西、鄂北、鄂中发动诸战役,有力地牵制了长沙之敌。1940年5月,在襄阳枣阳大会战中,第五战区第33集团军司令长官张自忠在枣阳南瓜店附近,因敌众我寡,壮烈牺牲。襄阳、沙市、宜昌相继陷落,但我军仍然顽强抗敌,与之反复进行拉锯战。
这期间有件重要的事情值得一记。敌寇第三次进攻长沙时,为策应第九战区,我第六战区在宜昌、沙市、当阳一线猛攻敌军。在当阳战斗中俘获三名日俘,一个叫长谷川,少佐军衔,还有一名上士、一名中士。三名日俘被押赴第六战区长官司令部,上级派我审讯他们。长谷川是日本帝国大学毕业的,官阶虽不算高,但是日本特务系统的,知道日本策划满蒙事变的全过程。他供出了日本策划满蒙事变时穿针引线的是川岛芳子。川岛芳子本名金碧辉,是前清肃亲王耆善的女儿,1907年4月生于日本,日本人川岛平次郎把她收为义女,更名为川岛芳子。从幼年时起,她就接受日本的军事和间谍训练。初被黑龙会派充蒙王之妃,后回关东军,在土肥原手下从事间谍活动,受其指挥者达400人。审讯时,我作了详细记录。
无论在第九战区,还是在第六战区,我作为中层参谋人员,工作很勤奋,经常日夜起草文书、作战命令和长官讲话稿。有一次,我累得犯了严重胃病,医生当作肺病治,越治痛得越厉害。后来缴获了一台日本透视机,诊断出是胃病,才治好。
不久,我去重庆出差,在宜昌上船后,一个从东北流亡来的女学生唱着流亡歌曲《松花江上》:“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那里有森林和煤矿;九一八,九一八,从那个悲惨的时候,我们被迫离开了自己的家园……爹娘呀,爹娘呀,什么时候,才能欢聚一堂!”唱得悲愤凄惋,不忍卒听,大家都流出了眼泪。其情其景,至今难忘。
1944年,我被分配到远征军第4方面军的18军,后来我改派到重庆后方勤务总司令部,在这里呆了不到一年,日本就投降了。1946年4月27日,国民政府由重庆迁回南京,各机关、军队、干部熙熙攘攘都回到南京、上海。上级给我拨了2000斤米做费用,让我顺便回家去看看。抗战胜利后,重返乡园,见到阔别已久的乡亲,心情是何等激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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