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国寻战
我生长于泰国(原暹罗,下同),祖籍潮州。当日寇入侵,我们华侨也与全国同胞一样,深知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因而出钱出力不甘人后。我这个华侨学子,眼见全民抗战,抱着一颗赤子报国丹心,告别亲人,与一批热血的华侨青年结伴,奔回祖国,踏上抗日救亡的道路。我回国后,考入军校17期,编入西安的第七分校特种兵科步兵第1队受训。毕业后,分派到远征军所属第5军服役。
部队是经历过第一次入缅作战后回国在云南整补的。全军已换成美式装备,正厉兵秣马加紧训练。盟军顾问团也来助训,时刻准备入缅歼敌。
军部还成立军士教导队,军长邱清泉亲自领导,全军每连都选拔一两名班长参加训练,共达500多人。我被调任为区队长。军士集训结束后,我被派到元谋县的49师145团1连任排长,我排为团的示范排。盟军顾问团指派教官前来指导训练,要求很严格。训练是针对滇缅情况以森林战、山地战、夜间战斗、防空、防毒、劈刺等为主。
战胜恶水、瘴疠、害人虫
1943年11月,我驻印军和美英盟军在史迪威将军统帅下,由印度反攻缅甸,另一路由卫立煌将军指挥的远征军,在滇西强渡怒江,向松山、龙陵、芒市、畹町之敌进攻,东西夹击,歼灭日寇。
滇西山川气候恶劣,严重威胁我远征军官兵的健康和生命。这里向为外地人视为畏途,有谓“欲到怒江坝,先把婆娘嫁”。怒江,古称泸水,源出西藏,纵贯云南西部,流经怒山与高黎贡山之间。两岸高山峻岭,断崖深谷,几无平地。林木茂密,长年烟雾弥漫,江水汹涌,怒潮滚滚,故名怒江,水呈“黑”色。唐白居易诗云:“闻道云南有泸水,椒花落时瘴烟起。大军徒涉如探汤,未过十人二三死。”当地同胞告知我们,外来人难以适应本地气候水土,因此,白天出门必等日头挂天,雾露散尽;夜晚行走,常持火把在前,烧尽瘴烟,避免感染。
我们先到达的官兵,很多患恶性疟疾、痢疾,死亡率很高。后经盟军医疗队赶来诊治,判定是毒蚊和饮水之害。在盟军支援下,及时发给所有官兵奎宁、防蚊油等药物,对饮水消毒,赶制圆筒形纱头罩、帐罩等防蚊用具。经过以防为主,防治兼施,战胜了山瘴虫害,为我军保持战力,取得第一回合的胜利。
反攻滇西,展开空战
1942年,日寇以主力56师团入侵滇西,即以其113联队,配有炮、工、辎等兵种盘踞松山,控扼我滇缅公路之咽喉,在怒江西岸的高黎贡山主峰及松山高地上构筑永久工事,作永久占据固守的打算。所有工事除用钢筋混凝土筑成外,还盖上很厚的土层,非常坚固。射孔设在工事下层,能作地平线射击。两工事间能发挥侧防机能,互相支援掩护,也能居高临下。外面还敷设了几重有刺铁丝网,难以接近,攻击十分困难。
1944年夏,我远征军向滇西之敌开始反攻。71军的第28师和第6军的39师先后强渡怒江,向盘踞松山之敌进攻,敌军凭借坚固阵地顽强抵抗,我军屡攻不下,伤亡甚重,无功而止。为了早日扫除松山之敌,乃以71军转向龙陵进击,阻敌支援松山。另调第8军接替39师继续向松山攻击。
我第5军是第5集团军的预备队。当攻击松山之战打响后,我团奉命增援攻击松山的友军,乘汽车沿滇缅公路向保山前进。由于滇缅公路是反攻滇西的重要交通线,日机时来轰炸,路面满是弹坑,路旁停着很多被炸毁的汽车,我团车队急速前进,途经保山附近,遭日机空袭,部队立即下车,向公路两旁森林疏散掩蔽,官兵有的来不及躲避,伤亡很多。我连战士不甘白白挨打,一齐以轻机枪、步枪集中火力,向敌机射击。当时我怒火中烧,咬着牙根,托起轻机枪,我排黄班长也协同抓住轻机枪的两脚架,两人跟踪敌机转动,沉着瞄准,乘其俯冲下来,猛烈射击,想把敌机打下,为死难弟兄报仇。由于情况紧张,前置量太大,数次都未能命中,敌机仍继续投弹,爆炸之声,如山崩地裂,震得两耳都聋了,灼热的爆炸气浪把我二人掀翻在地,轻机枪掉在一旁。黄班长中弹片牺牲,我左腰也被弹片削伤,正在这时,盟军陈纳德飞虎队机群赶到与敌机展开空战,6架敌机溃败而逃,我机群跟踪追击。我团被炸后,公路上、树林中到处是伤亡的官兵,更有阵亡官兵肢体飞挂树枝,惨不忍睹。军部救护车紧急前来抢救,全团官兵死伤200多人,其中连长1人,排长3人,我连士兵死伤20多人。一时人人愤恨,决心为死难弟兄报仇。其后部队重新编组,我轻伤不下火线,随部队继续前进。
渡泸水,待命反攻
我团到达东岸,即渡怒江,岸上先已有掩护部队在警戒,人马陆续登上橡皮汽艇,因江水湍急,只能由工兵操纵,先沿岸划向上游,然后顺流斜向西岸渡口,安全登陆。集结后即向高山挺进,一路太阳毒辣,炎热如焚,温度高达摄氏37度以上。我们口极干渴,汗流浃背,所穿短袖短裤军服、绑腿草鞋,全被汗水渗透,部队弟兄多为四川兵,抗日意志坚强,毫无怨言,实在可贵。穿越一段很长的原始森林后,当天下午,到达松山敌阵地前沿,占领攻击阵地,待命反攻。
克松山,坑道战奏功
我军增援部队陆续到达松山,占领阵地后,第8军鉴于以往部队在暴露下向敌强攻,徒遭伤亡,无济于事,改为坑道作业向敌进逼,指定各部队前进路线,攻击目标,挖坑道前进。在掩护部队警戒下,配合工兵日夜掘进作业,地面部队严密警戒掩护,防敌出击破坏,并以火力封锁敌碉堡,压制其侧防机能。经过十多天的日夜轮番艰苦作业,一直挖至敌松山主阵地下面,将随身背来之数吨强力黄色炸药,连同爆破筒,装填于敌主阵地下。到了总攻时刻,牵引点火爆炸,一声如雷巨响天翻地覆,一股浓烟直冲云霄,把敌主阵地天灵盖掀翻,打开了一个大缺口,我进攻部队趁机以81、60迫击炮,向其他未炸毁的敌阵地发炮轰击。在怒江坝东岸之我远征军炮兵团15门榴弹炮也接着向松山高地敌纵深阵地,连续猛烈发射数千发炮弹,遍山炮声隆隆,火光四起,山崩地裂,山上树林敌之据点,全被轰平,敌主阵地全被摧毁,残余敌寇弃工事突围而出,但已陷入四面包围中。我支援部队投入战斗,满山遍野展开肉搏混战,敌兵顽抗不降的,全被消灭,一些赖在工事内继续顽抗之敌,被我火焰喷射器,喷火烧杀。我提着冲锋枪,带着本排战士十多人,进入敌碉堡,逐个搜索,有些执迷于武士道精神的敌人对我顽抗,被我以冲锋枪消灭净尽。检查地上敌尸多是口鼻出血,料是在爆炸中受到巨大气浪震撼而死。被我俘虏的3个日军,都是耳聋口哑,神智痴呆,可能也是受到强大爆炸力震撼所致。
1944年9月7日,松山攻克,惠通桥打通,自此滇缅公路畅通,兵员、械弹、粮秣等,源源直达龙陵支援前线反攻部队。1945年3月30日,我远征军在密支那和我国驻印军以及英美盟军胜利会师,打通了中印公路,收复了滇西全部国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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