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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将铁血杀日寇 矢志报国无怨悔——黄埔十期抗战老战士黄端的传奇一生

日期:2020-01-02 10:45 来源:《黄埔》杂志 作者:赵金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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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建省福州市永泰县霞拔乡下园村境内有“一寨九庄”,这个由黄氏家族六代子孙营构的乡村聚落,因为构造精美、文化内涵深厚、保存完整,近年来声名鹊起。但是,从这里走出的一位人物,却因其一生淡泊名利、低调行事而鲜为人知。

  

  黄端

  他铁血抗日。作为黄埔军校优秀毕业生,他参与了包括“八一三”淞沪会战在内的抗战初期最激烈的几场血战,出生入死,伤痕累累。

  他功勋卓着。在1949年渡江战役中,担任南京江宁要塞炮台总台长的他,率部阵前起义,不发一炮,迎接解放军的到来,为中国人民解放事业作出了卓越贡献。

  他一生爱国。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他转入湖北黄石一家大型企业工作,矢志不渝技术报国。风烛残年仍坚持授课,直到去世时案头上还有未批改完的卷子。

  2015年9月,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为他颁发了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纪念章,这枚金光闪闪的徽章,是对这位抗战老战士最好的褒奖,也是对他高尚英灵的最好告慰!

  他叫黄端,是永泰县近代以来走出的首位“将军级”人物。

  少怀报国心

  “凡有热血的炎黄子孙,莫不发愤图强,立志振兴华夏。”

  黄端,1911年出生于霞拔下园“一寨九庄”中的容就庄。庄前,依风水堪舆原理建有牛角楼,黄氏家族在这里开设私塾、书斋,族中子弟悉数在此开蒙读书。

  

  黄端出生地容就庄外景。

  幼年黄端在这里度过了最初的学习生涯。他聪明好学,诗文过目不忘,乡传其能一目数行,赞为“神童”。黄端13岁毕业于毓英小学,后入福州求学,先后在省立二中、省立一中、理工学校学习,完成了初高中学业。1931年,他在省公路局第二测量队当测量员,月薪40元,这在当时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黄端接受私塾教育的牛角楼外景。

  彼时,军阀混战,强敌环伺,中华民族内忧外患。目睹和亲历了民族的孱弱和苦难,少年黄端在笔记里写下“凡有热血的炎黄子孙,莫不发愤图强立志振兴华夏”的誓言。他从一位来自西康(今四川)的同学处了解到大凉山的穷困后,曾决定到那里工作;后又结识了一位新疆籍同行,他又梦想去建设新疆。因此,他自取“建藩”为号,立誓建设边疆,为祖国建立强大的屏藩。

  1933年,黄埔军校在福建招生,黄端闻讯后,毫不犹豫地报了名,放弃了那份令人羡慕的工作,成为黄埔第10期炮科学员。

  铁血赴疆场

  “这是血肉筑成的城门啊。”

  1937年8月,日寇入侵上海,淞沪会战爆发,刚从黄埔军校毕业不久的黄端随71军88师急赴前线参战。

  淞沪会战的惨烈,亲历过的军人都有极深的体会。李宗仁曾这样评价:“淞沪会战,是我国抗战八年,牺牲最大、战斗最惨的一役……在中华民族抵御外侮的历史上,鲜有前例。”

  88师装备的是德国炮械,炮击要靠目测和数学计算。黄端数学很好,并得益于测量员经验,炮弹命中率很高,每次战斗战绩显着。为了便于观测,黄端和他的炮队总是前出到距前沿阵地千余米的地方,由于距离太近,他们的炮位也成了日寇炮火覆盖最密集的区域。无数次,炸弹在炮位旁炸开,把掩体炸飞、炸塌,身边的战友一个个战死,血肉模糊、惨不忍睹。幸免于难的黄端爬出掩体,又挪动炮位继续战斗!

  淞沪会战结束后,黄端随部队西撤。不久,又投入到同样惨烈的南京保卫战中。在淞沪一战中损失惨重、来不及补充兵员的88师,负责守卫中华门一带,与日军展开了激烈的拼杀。只要日军一拥入中华门内城,就会被守军以白刃战逼出城外。仅1937年12月12日这天,日军七进七出都没成功,在中华门城下横尸累累。

  恼羞成怒的日军在这块弹丸之地倾泻了大量的弹药,炮声隆隆,弹雨纷飞,黄端的耳朵就是在这场战斗中被震聋的。他和战友们杀红了眼,立誓要与日本鬼子血战到底。然而,12月12日,南京保卫战总指挥、南京卫戍司令长官唐生智却下达了撤退命令,黄端和其他守军离开阵地撤防。13日凌晨,日军才爬上无人防守的中华门。

  关于这场战斗,史料中有这样的评价:“中华门战斗中,中国守军以一个多团的兵力,挫败了日军一个师团的进攻,写下了南京保卫战中悲壮的一页!”这场战斗,守军的勇猛顽强,甚至让以凶残着称的日军第6师团师团长谷寿夫(战后被远东军事法庭判处死刑)都感到害怕。史料中有这样的描述:“当看到中华门久攻不下,部队一批一批倒在血泊中,他(谷寿夫)曾怀疑自己的指挥能力,也怀疑第6师团的战斗力,甚至想剖腹自杀。”

  接到撤退命令后,黄端下令将炮械拆解,吊下城门,沉入江中。追随黄端的一位勤务兵找来一根圆木,两人合力抱着圆木渡过了江。

  1980年,黄端再次来到南京,看到中华门依旧巍然屹立时,他抚摸城门,百感交集地对陪同前来的子女说:“这是血肉筑成的城门啊!”

  撤出南京城后,1938年5月,黄端又参加了兰封会战,阻击日军土肥原贤二师团的进攻。兰封一带地域开阔,几乎一望无边,没有掩体掩护,战斗打得异常惨烈。好几次,日寇的炮弹就在身边爆炸,战友一个个被炸身亡,黄端头部也负了伤,但他仍坚持指挥战斗,胜利完成了挺进任务。

  战后,有研究报告指出:“在兰封战场的日军第14师团(即土肥原师团)的重炮力量,已经超过了当时200万中国军队重炮力量的总和;在兰封战场上,日军拥有统治力的炮兵火力,是中国军队的几十倍。”力量对比如此悬殊,也让黄端痛感中日双方在军事方面的差距,于是下决心继续学习军事。88师师长亲自为他写了推荐信,黄端先去零陵炮校学习,后又去陆军大学继续深造,毕业后留校任教官。

  大义迎解放

  “我的炮口,绝不能对着自己的同胞。”

  1949年,中共中央军委决定,以百万大军发起渡江战役,夺取国民党的政治经济中心南京、上海等,吹响向全国进军的号角。

  此前,黄端已调任南京江宁要塞司令部参谋主任兼江宁要塞炮台总台长。江宁要塞位于南京北郊下关区狮子山上,炮台居高临下,是扼守南京江岸的重要门户,对渡江的解放军来说,这个炮台的威胁不容小觑。为此,渡江战役总前委领导陈毅决定派已投诚的黄端黄埔同期同学裴先章(解放后曾任四川省政府参事)先行渡江,劝说黄端起义。

  有关这段“策反”的历史,《黄埔》杂志1994年第2期刊发的《裴先章缅怀陈毅元帅》一文有较为详细的记载。文章写道:“裴先章和黄端见面就说:‘我从解放区来,看来大局已定,人心所向……’黄一听裴与共产党已经有所接触,便急切地问:‘那该怎么办才好呢?请兄长出个主意吧。’裴见黄思想已经动摇,便把见到陈毅的事说了,并强调只有起义才是明智的做法,此外,别无选择。黄端是个明白人,表示要择善而从,倒向人民。裴即告诉黄在临战时不要向过江的解放军开火,相机率部起义。黄一口答应……裴让黄把炮台的人员及武器装备设施等登记造册,准备接受人民解放军的改编。”

  有关黄端的“明白”,他的子女回忆:“抗战胜利后,看到蒋介石政府接收大员胡作非为、‘五子登科’,父亲十分看不惯,深感国民党政府没有前途。而从解放区传来的消息,却是政治清明,百姓拥护。两相对照,父亲认定得民心者得天下,由此多了对共产党的向往,也对内战深为厌恶。”

  “我的炮口,绝不能对着自己的同胞!”黄端说。

  实际上,在解放军策反黄端的同时,国民党方面也在争取黄端。黄端的女儿黄慕渝回忆说:“当时,国民党军曾派出专机,又是许愿又是胁迫,指名要父亲撤离,但都被父亲拒绝了。”

  矢志报祖国

  “我们一家五口人都活着,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

  1949年后,黄端参加了全国军政大学教官考试,获得第一名。组织上决定安排他到军事院校任教,这正是人尽其才。

  出人意料的是,黄端婉拒了组织安排。他认为,自己是工科出身,有一技之长,和平时期投身祖国建设,更能发挥他的专长。在他的坚持下,组织上同意他到一家冶金建设企业工作,担任工程师。重拾旧业,黄端同样游刃有余,仅在长沙冶金基建工程中,他就提出360多条合理化建议,全部被采纳,为国家节约了大量的建设资金。

  戎马半生,伤痕累累。除了头部负伤外,黄端的胸部也曾被炮弹严重冲击,落下病根。新中国百废待兴,黄端也一刻不停地忘我工作,过度劳累引起旧伤复发。有一天,在工作岗位上,他大口咯血,同事看到后,脸都吓白了,赶紧向领导汇报。经检查,是肺部因伤造成的淤血引发的,已经非常严重,当地医院无法治疗,组织上派人将黄端送到上海南洋医院。动手术时,取掉了几根肋骨,才把肺部淤血完全清除。

  “文革”开始后,黄端一家受到冲击。1974年,一个偶然的机会,黄端在报纸上看到,他的一个老上级担任了南京市的领导。当天,他就给这位领导写了封信,诉说自己的遭遇。领导接到信件后,马上派人了解情况,恢复了黄端的工作,子女也一一落实了政策。

  在子女眼里,父亲黄端是个十分豁达儒雅的人。“文革”落难,女儿慕渝每每觉得委屈、气愤时,黄端便安慰说:“想想我那些牺牲的战友,想想那些为革命作出巨大牺牲的老前辈,我们这些苦算得了什么?一家五口人好好地活着,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的?”

  落实政策后,黄端更加努力地工作。即便离休以后,看到企业技术人才奇缺,他还不顾家人劝阻,决定为企业员工授课,培养技术骨干。黄慕渝记得,父亲每天都要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到工厂上课,分文不取。直到去世时,他的案头还堆放着没有批改完的试卷!

  真情盼统一

  “请把我葬在家乡巴留山上,面对东方大海,可以遥望台湾。”

  黄慕渝告诉记者,除了全力参与祖国建设外,她父亲晚年最牵挂的还是祖国统一。他曾多次投书中央,并呼吁在台黄埔同学、旧部,要为祖国统一共同出力。“欲行又迟迟,村口遇乡人;借问君何往,茫茫海那边。”这首题为《梦中吟》的诗,是老人去世前一个月写的,表达的正是对昔日家乡的思念、对同学的思念,以及对祖国统一的渴望。

  黄端平时言语不多,很少提及自己的往事。很多时候,只有当黄慕渝缠着要他说时,他才会吐露一点。黄慕渝告诉记者,父亲给他们姐妹唯一的嘱咐,就是在他百年之后,将他葬在故乡福建永泰的巴留山(即霞拔乡南坑岭)上。老人说:“这个地点好,在山峰上,面对东方大海,可以遥望台湾。我生前看不到祖国统一,死后就让我望着台湾吧!”

  “葬我于高山之上兮,望我大陆;大陆不可见兮,只有痛哭。”1962年,同盟会元老于右任先生在台湾写下的这首诗,曾令多少人老泪纵横!而黄端的这一席话,拳拳之心,同样令人动容!

  1983年,黄端走完了他传奇的一生。遵照遗嘱,老人被安葬在故乡巴留山上。戎马半生、漂泊一生的老战士,终于魂归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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